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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只能凭借心口那股撑着自己的气闷头闷脑往下说。
状告松云门横征暴敛,欺压松云山外修士,强买强卖,为祸一方,这是第二状。
鹿平安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。
她手中石板上的字渐渐淡去,又出现了新的。
状告长门宗长老傅重华谋财害命,他在一百七十年前骗婚散修鹿凝,实为盗取鹿凝的宝物稚草,成了长门宗长老,却怕自己罪行败露,又杀人灭口,先杀鹿凝,又杀鹿凝兄长鹿准……这是第三状。
红堇一直看着石板上显现的字,结实的手指捏着笔,认认真真地抄了下来。
“鹿凝,鹿平安,第三个是恁替恁亲人告状来的?”
鹿凝是我娘,鹿准是我舅舅。
举着石板,鹿平安低下了头。
傅重华是她的生父。
细说起来,这是一个很可笑的故事。
她娘鹿凝为了求仙问道,拜入了泽阳门,可因为她的水灵根,她在泽阳门内便被人视为炉鼎,不仅不能学习道法,人人都可以欺她辱她,平日里她和其他几个炉鼎都被圈在一个极窄小的院子里,也不让她们见人。
只要来了“贵客”
,泽阳门的掌门和长老就会让她娘她们去“款待”
。
如此过了几年,有一天夜里,鹿凝奉命去“款待”
一个大宗门来的贵客,说是一位元婴长老的儿子,可鹿凝去了,那人却只是让她在榻上睡了一夜。
隔着层层珠帘,鹿凝往内室看去,只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在床上打坐。
那人就是傅重华。
那时的傅重华出身高贵,言语温文,他不过是没有如其他人一般,鹿凝就把他记在了心里。
后来鹿凝为了能不再做炉鼎,被人欺骗吃下了有寒毒的草,几乎没了半条命,能滋养别人丹田的水灵根也被毁了,她被赶出了泽阳门,不能再当炉鼎,也没了能修炼的机会。
鹿凝不肯认命,为了能凝炼灵根,她在西洲几番进入秘境,十数年过去,她没有寻到宝物,却再次遇到了傅重华。
此时的傅重华却不再是那个清逸出尘的天之骄子,他修炼出了岔子,灵根跌品,经脉受损,从高高在上的长老之子沦为在西洲讨生活的散修。
长门宗的傅长老并无亲生子,他是从自己族中选出来天分最好的后辈认作亲子,傅重华废了,他自然会选别人顶上,对喊了自己上百年“父亲”
的人也并无什么怜惜之情。说来也没什么出奇的,一个男人,只要有权有势,想要“当爹”
那是再容易不过的。
一别经年,鹿凝虽然仍然修为低下,却因为常年混迹秘境,靠给人带路和售卖秘境地图赚了些身家,若她不再执着于灵根,带着这些钱回到南洲去,至少能丰衣足食活到寿终正寝,只是她不肯
罢了。
这番他乡重逢(),鹿凝心中波澜连连(),不能平抑。
与傅重华隔着帘子同屋而眠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一夜,在鹿凝的心里意义非凡,在泽阳门内的数年里,只有傅重华一个人明明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却未曾欺辱伤害她,看着在西洲落魄求生的傅重华,鹿凝仿佛看见了掉进泥坑里的明珠。
她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尽量对傅重华和从前一样,只把他当从前那位高高在上的长老之子。
鹿凝做过炉鼎,后来又在西洲打混,自然不是会没头没脑把自己一切都奉上的人,她给傅重华的这种“尊敬”
只在面上,让她往外掏灵石她是不肯的。
对鹿凝的这种示好,傅重华没有拒绝。
在西洲的艰难日子如同一面面的镜子,观照其中只见他的悲惨狼狈,唯有鹿凝,她看向傅重华的时候,让傅重华依稀以为自己还是在南洲,还是众人仰望的长老之子。
数月后,两人在西洲结成道侣。
鹿凝认为自己是捡起了明珠。
傅重华也在她的帮助下重新振作,脱去了一身黯淡衣袍,他穿着鹿凝为他买来的银白法袍,又有了几分过往的风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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