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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黑皮鞋的公社革委會主任張向前聽說是找自己的，仔細打量了一眼劉啟航，不認識。不認識也正常，很多生產隊員告狀，分不清革委會各部門的職責，一找就找他這個革委會主任。

他把劉啟航當成了告狀的，臉色就嚴肅起來，聲音也和最初的和藹不一樣，裡頭帶了冰渣子：「小同志，有事情要向生產隊反應，生產隊解決不了的還有大隊，不能什麼事都找公社。」

身後的人聽出主任不高興，上前幫腔：「主任是抓方向、促生產的，天天工作忙著呢，沒工夫管你們雞毛蒜皮的小事。快回你們大隊去吧，要不就讓你們生產隊長來領人了。」往常來找主任告狀的，這麼一嚇唬自己就跑了。

劉啟航的確被突然加入的人嚇了一跳，好在昨天劉璃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，也教給了他應對之策，他低著頭把大姐教的話說出來：「我不是找主任告狀的，我是來感謝主任的。」

這還真鮮了。張向前重打量了一下劉啟航，見他只有膝蓋上打著兩塊補丁，夾襖卻很，看上去跟褲子不大協調，就跟他做的事和說出來的話，讓人覺得不大協調一樣。

「你要感謝主任？我沒聽說主任認識你呀。」一個不認識的農村孩子感謝自己，感謝什麼？

劉啟航想起大姐說過，跟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，又不能直視別人的眼睛，不得不抬起頭，眼神就無處安放，在張向前的下巴處掃來掃去。

張向前很想摸摸自己的下巴，是不是沾了什麼髒東西，強大的自制力讓他忍住了，看著眼神亂掃的小傢伙，想聽他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。

「也不是，不是感謝主任一個人。可是我姐說了，公社革委會都是主任領導的，所以感謝主任，也就是感謝公社革委會了。」劉啟航的聲音越來越小，張向前的興卻越來越大。

小傢伙有點意思，說出來的話讓人心裡挺高興的。於是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和藹，笑著問：「那你為什麼要感謝革委會，又想怎麼感謝呀？」可不能問他怎麼感謝自己，現在都是集體領導，主任不想讓人覺得他搞個人主義。

劉啟航不安的繼續用目光掃視張向前的下巴，小聲說：「那個，我不會說話，都寫到信里了，我們全家人都感謝公社革委會，都簽名了。」說著，終於掏出了自己兜里的兩封信，看了看封面，把其中一封重塞回兜里，另一封留在手上。

張向前一直注視著他的動作，在劉啟航看兩封信的封皮時也看清楚了，被塞到兜里的那封上面寫著縣革委會收。

一次寫了兩封信？他對信里的內容好奇起來，向劉啟航伸出手：「把信給我吧，我就是公社革委會主任。」

第71章

張向前伸手向劉啟航要信，劉啟航第一個反應就是把信緊緊抱在懷裡，第二個反應才是發問：「你是公社革委會主任？你可不能騙我，我認識紅小隊的李隊長，他認識真的公社主任。」

張向前被劉啟航的反應逗笑了，這才是農村孩子的正常反應嘛。他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幾個人：「他們都在公社上班的，我要是冒充主任，他們能不揭發我？」

還真是。劉啟航的臉紅了，把抱在懷裡的信往張向前手裡一塞，扭頭就跑。跑出兩步想起劉璃交待的話，轉過身來站得筆直，才向著張向前深深鞠了一躬：「謝謝主任，感謝您領導的公社革委會，解決了我們家的困難。」

說完，不等張向前回答，扭身又跑了起來。

這一波操作出乎所有人意料，以至劉啟航跑出老遠，張向前才反應過來，抬手向劉啟航的背影招呼：「小同志，你叫什麼名字，哪個生產隊的？」

劉啟航聽到張向前的聲音，回身向他笑了一下，跑的更快了。看他的方向，分明是向縣城去的，張向前不得不想起他塞回兜里的那封寫著縣革委會收的信。

跟在張向前身後的人也被劉啟航的騷操作閃瞎了眼，還有人想追劉啟航，被張向前制止了：「算了，小同志膽子小，別嚇著他了。」

他現在好奇的是信里究竟寫的是什麼。

剛才劉啟航的一番表現，讓張向前莫明相信，他說的都是真的，信的內容的確不是告狀而是感謝。

感謝什麼呢？只有拆開信才能知道。

張向前是這樣想的，也是這樣做的，信被他輕輕撕開，兩張信紙出現在大家面前。一目十行的看完信，張向前又從頭看了起來，讓身後的人更加好奇。

誰寫的信，信里寫的是什麼，竟讓主任看了一遍又一遍？

「老李，你也看看吧。」重看完一遍的張向前，把信遞給了李衛東他爸，公社革委會副主任李振。

劉璃那麼會做人，不可能不在信里提到促成劉玲幾個重返的李衛東，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話，卻把李衛東從中發揮的作用寫的清清楚楚。

李振看了之後非常感動：「多樸實的農民呀。」

張向前有同感：「是呀，老人家說的沒錯，我們只是做了一點兒小事，職責之內的小事，農民就發自內心的感謝我們，說起來真是讓人慚愧呀。」人家孩子還沒真正入學呢。

李振也感動的要命，不是為了主任的幾句話，而是欣慰自己的兒子終於辦了一件正事，不容易呀。想他堂堂公社革委會副主任，出門卻總有人戳脊梁骨，不就是因為自己兒子是紅小隊最暴躁的一個，打人從來沖在前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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