悟空追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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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2章 鲸鱼与乌鸦无尽夏（第2页）

台阶边缘的水泥早已剥落，露出里面生锈的钢筋骨架，我挪动身子时总能感觉到裤管被粗粝的混凝土勾住。

老旧台阶的棱角已经被无数鞋底磨得圆钝，我数着水泥地上蚂蚁搬运饼干的队伍，看它们绕过我沾着机油污渍的球鞋。

有只断翅的蝉突然坠落在脚边，透明的薄翼还在神经质地颤动，在尘土里划出细小的涟漪。

隔壁王叔推着爆胎的自行车经过，车铃铛的簧片卡在锈迹里，出垂死般的嘶哑呻吟。

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，准备晚餐，锅铲碰撞的声音和油烟的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，带着一丝温暖的烟火气。

炒青菜的哔啵声里混着豆瓣酱炸开的焦香，让我想起上周食堂霉的案板——妈妈总说那是老酱特有的醇厚。

铁锅与灶台摩擦时出刺啦的锐响，让我想起爸爸修理自行车时金属工具相撞的声音。

窗台上晾着的抹布滴着水，在晒得烫的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逗点，很快又被蒸腾的热气抹平。

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中，我听见妈妈轻轻哼着《茉莉花》的调子，走音的地方被她用咳嗽巧妙遮掩过去。

我抬头看向最右边的房间，那是大姐姐的家。

她窗台上挂着的贝壳风铃正在打盹，缺了角的鹦鹉螺壳在风里轻轻磕碰着生锈的晾衣架。

阳光恰好斜斜切过走廊尽头的转角，在锈蚀的栏杆上流淌成一道金色的溪流。

栏杆缝隙里塞着不知哪年的烟蒂，滤嘴被雨水泡得胀，像条僵死的白蛆。

三楼的张奶奶正在晒霉豆腐，竹匾边缘渗出的褐色汁液在墙上画出歪扭的等高线。

阳台上的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，仿佛在向我招手。

蓝雪花的藤蔓正悄悄攀上晾衣绳，细小的触须在铁锈上蜷曲成问号的形状。

月季花瓣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，薰衣草的穗子像风铃般晃动，把淡紫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白墙上。

有片枯萎的栀子花叶打着旋儿落进排水沟，卡在青苔覆盖的网格盖上。

不知谁家收音机在放《夜来香》，沙哑的歌声裹着电流声，像条老蛇在走廊里游走。

大姐姐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，

棉布裙身上留着熨烫过度的焦黄痕迹，像朵被烛火吻过的山茶。

裙角绣着细密的雏菊暗纹，走动时那些米粒大小的花瓣就会在棉布褶皱里时隐时现，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，显得格外优雅。

她抬手整理髻时，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红绳系着的铜铃，已经氧化成青绿色，却仍会在转身时出沙哑的叮咚。

二楼突然传来夫妻吵架的摔碗声，她受惊般抖了抖肩膀，铜铃便跟着颤出细碎的涟漪。

她的头很长，乌黑亮，

梢有些分叉，在强光下炸开细小的金芒，像是给黑缎子镶了圈毛边。

丝间别着一枚珍珠卡，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，被整齐地盘在脑后，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两边的些许丝。

耳后肌肤上浮着层细密的汗珠，在阳光下像撒了把水晶碎屑。

后颈处有颗小小的朱砂痣，像是白瓷碗底落了一粒红枸杞。

当她把水壶举过头顶时，我瞥见腋下布料被汗渍晕染出的浅黄色月牙。

远处飘来煤球炉子的烟味，她却仿佛站在另一个干净的时空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