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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,她好像真的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之中。
“睁开你的双眼。”
又听到了一声脆响,孟词眼睑撑开,水眸打量着教室周围。
那个声音说:“有一个同学向你走了过来,ta拍了你的肩膀,是谁?”
周围突然变得安静,整个教室四五十个人,在打闹的、在擦黑板的、在看书的、在说笑的,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原地。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。孟词抬头,看着伸出手的来人:“是刘婷婷。”
“她拍了你的肩之后,说了什么?”
时间和所有的人被解冻,按照正常的轨道向前发展。
孟词感觉到刘婷婷拍了拍她的肩,笑道:“上午的时候你没事吧?她们太讨厌了,就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子。”
孟词抿着唇,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,尽量让自己正常地应对:“刚刚谢谢你。”
时间再次冻结在那一刻,孟词回答:“上午的时候你没事吧?她们太讨厌了,就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子。这是刘婷婷对我说的话。”
“然后呢?”
刘婷婷一手撑着她的课桌,一手将自己颊侧的发撩至而后,文雅地笑道:“我们是朋友啊,我当然帮你咯。”
孟词对着她勉强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刘婷婷坐在她前桌的位置上,背对着黑板叹了口气,说:“我们班的黄金三角前年走了一个王临,怎么这学期沈信也没来?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?”
孟词艰难地说:“她问我沈信去哪儿了。”
这话一出,岑昱邪气的笑蓦然一冷,双手握拳,锐利的双眸射出了寒光,只听孟词道:“但我不知道。我感觉我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,关于沈信的。同时,我感到很伤心,平时……平时我们关系那么铁,针插不进水泼不进,但走了却连说都没和我说一声。我去找过他,可怎么都找不到。他和王临,我最重要的两个朋友,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了我。”
她咬紧了牙关,双目似乎充了血,情绪也变得极不稳定:“我不知道沈信去了哪里,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他都没和我说。他在那件事发生之后,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。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沈信去了哪里?沈信去了……”
岑昱豁地站起身,整个人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一般冒着寒气。他眼眸微微一阖,眸光一敛,心中的疼惜和愤怒让他握成拳的手紧了紧,但他仍然淡静地温言安抚孟词:“没关系,我们不要去想沈信。是在听到刘婷婷问沈信去哪儿之后,你才害怕触碰吗?”
孟词摇头:“我不知道,别问我。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沈信去了哪儿……”
岑昱深吸一口气,闭了闭双眸,敛去所有的情绪,音量略微加大,音调也提高了一些:“所以,你害怕别人的触碰,是害怕别人拍你的肩,然后问你沈信去了哪里,对吗?”
孟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随后又说:“别问我,我真的不知道。别问我……”
岑昱垂了幽深的眼眸,走到孟词的身边,抬起手,虚抱住她,亲了亲她的头发,在她的耳边安抚她:“我知道,你不知道沈信去了哪里,我们不去想这个问题。现在,你可以醒过来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复冷静,却仍然带有十足的耐心。
孟词满脸泪痕,从过去清醒过来。她迷茫地看着岑昱:“我觉得,你好熟悉,熟悉到我总觉得像在哪儿见过。”
岑昱心内一痛,却面色如常地微笑:“如果是这样,我感到很荣幸。看得出来,你是一个很重情的人。”
孟词说不出话,她双手合十十指相扣放在膝上,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一个笑,听岑昱问她:“现在你感觉还好吗?”
孟词点了点头,情绪似乎还沉浸在往事里,随即冲岑昱歉疚地笑了笑,岑昱便也不说话,只取了沸水泡了两杯清茶。
等过了一会儿,两个人喝过茶后,他又和孟词聊了几句和茶有关的话,孟词觉得自己已经好了,就看到了岑昱认真的神色:“详细地描述别人碰到你时你的感觉。”
灰色的天空中浮着成片的阴云,因为开着空调,窗子是关着的,但一眼望过去,还是可以看到外边儿临风傲寒的一树树梅花。
孟词腰背挺得笔直地望向窗外沉默了数秒,交握的双手紧了紧,开口道:“每一次和人有接触,会很心慌,不由自主地想那些触碰远远的,好像不这么做就会很危险。一是这种触碰会让我想起当初在巷子口的那件事;二是总觉得不离得远远的就会翻出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情;三是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太过亲近。”
可以看得出来,自从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,孟词只能把事情埋在心里,装作很正常的模样。然后她的阿公一死,被她压制住的愤怒、害怕、屈辱等情绪便凶猛得反扑,然后她有了抑郁症,有自杀的倾向,同时她还是比较清醒的,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父母和阿公的期望,他们都希望她能好好活着。
她还出现了严重的ptsd症状。她的思维、记忆或梦中反复、不自主地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或内容,出现严重的触景生情反应,还感觉创伤件好像再次发生一样。在过去的时间里,她极力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事件或情境,拒绝参加社会活动,回避创伤的地点和与创伤有关的人或事,还出现选择性遗忘,不能回忆起与创伤有关的事件细节。除此之外,她的警觉性也增高了许多,甚至于出现了过度警觉的症状。比如只要有一群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、有人向她围过来,她会拔腿就跑。
之前,岑昱已经对孟词采取过认知行为疗法,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。
岑昱尽量不让她感受到压力,似不经意地问:“你说刘婷婷给你解围的事,让你觉得很可笑,为什么?”
孟词神情一滞,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:“当初刘婷婷虽然对每个人都很和气,但我能看得出来,她并不喜欢我。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,在当初我最困难的时候,她并没有落井下石。事若反常必有妖,我觉得这不符合常理,但在当时,我觉得不能排除刘婷婷确然是一个好人见不得别人落井下石的可能。”
岑昱的心口紧了紧,看孟词的情绪正常,他才继续问:“那你现在,还有没有毁灭自己或者别人的想法?”
孟词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岑昱:“这只是当初的某一段时间才有的想法。毁灭不能改变任何事情,只会引火。”
岑昱目光沉沉地看着孟词,孟词有些不明白为什么,只平静地回视。数秒之后,岑昱收起想要拥抱她的双手,克制地轻叹了一声:“其实,你自己调节得很好。要知道,大多数有ptsd症状的人都很危险,但你做得很好。”
孟词抿了唇,随后笑了笑,再无别话。
治疗ptsd症状除了认知行为疗法外,还有暴露疗法。就是在安全可控的环境下,治疗师会要求患者一次次重述创伤的过程,直到不再对回忆产生恐惧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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